Tuesday, March 3, 2009

他們只是螞蟻


我德國住家後方是一園菜圃。

這位於二樓的木質建材公寓,要是稍微飄散出食物的氣味,馬上就會吸引螞蟻攀爬入住。然而當我一在家裡發現到螞蟻的蹤跡,也往往代表有一整窩的螞蟻搬進家裏了。

德國的螞蟻,身形比台灣的大了一些,顏色黑了點,不知是否民族性使然,他們不太侵越過遠的領域,搜查路線也大多保守一致。愛麵包屑,糖類,不喜台灣料理。(笑)

只要能細心觀察螞蟻隊的來去,通常也很容易回溯到他們的真正領地。

德國的螞蟻反應不快,總在我亮了廚房燈火又故意移動桌上的杯碗刀叉,他們才會慢慢驚覺有巨型人類出沒的危機。而我仍嫌這些看似驚慌的小螞蟻們移動地不夠迅實,會更故意地將動作聲響製造地再大一些,卻還是有少數幾隻繼續堅持搬運身邊難得尋覓的巨大收穫。(再笑)

我其實相當樂於和螞蟻住在一起。

因為在這一人獨住的兩房公寓裡,有時也真令人感到孤單呢!(若是讓我繼續說出自己偶爾也樂於與蒼蠅相處的實情,恐怕會有人開始感到不太舒適。但蒼蠅拍打翅膀的嗡嗡聲,也著實讓我在房裡感到更實在的生物陪伴-即使它只是一隻蒼蠅。)

但我最後還是不得不想辦法清掃這些螞蟻--他們實在是繁殖地太過迅速了。

我試過某種灑在地上花圃專用的驅蟲藥粉,試過吸引螞蟻食慾的毒藥盒,試過把所有食物全部清理收藏一周。

全都不起作用。

這些小小的螞蟻總是能在房內的細小角落,木頭地板的縫隙之處,找到那些人類肉眼勘查不到的食物殘漬,列隊將之一一搬運回厝,壯大整個家庭。

看到越來越密集的螞蟻群,我心裡也開始著急,光是想像鑲在牆裡那橫橫密密的礒窩切面圖,就足夠令我膽顫心驚。

最後尋尋覓覓,終於讓我在某間大型超市買到一罐非常強力的滅蟻噴劑。


我其實真的不討厭這些小螞蟻,而只討厭他們變得越來越多的這件事情。但若是不一次殺了他們整窩,也就無法杜絕這樣的情形。

但我甚至是真心喜歡著小螞蟻的。

記得小時候,我會把碎糖堆在橡皮擦上,待一夜過後螞蟻爬上糖山,再把擦子推向筆盒中央,四周加水,一邊作功課,一邊當自己看養著螞蟻。兩天之後,再把擦子靠岸,放它們回去。(想想其實也是有些殘酷啊~)

我真的不討厭螞蟻,卻必須殺了他們,為了他們繁殖太過迅速的這件事情。

記得自己第一次使用了這罐噴劑,事後感到相當地罪惡。因為我在事前完全不知這罐藥水的強烈毒性,竟能讓整窩螞蟻在一天之內全數暴斃。那隔天殘存的幾隻,也總顫抖扭曲著身驅一隻隻搶著在水槽邊狂飲。

我嚇傻,驚訝又罪惡地看著。

一個按壓動作,形成地獄。

隔天家中少了螞蟻的寂寞感,同時也夾雜了些許的罪惡與無奈。但整間廚房充滿那光潔明亮的清新氣息,再也無不潔的細小黑點漫移。

這一罐滅蟻噴劑,在這之後的之後,又被我使用三到四次。

隨著經驗的累積,我觀察到自己對於小螞蟻的滅絕悲劇,也逐漸地感到麻木無情了。

「因為我要的是我廚房的光潔明亮清新。」

然而當我每次看著那些滅殺隔日所殘存的螞蟻,顫抖著扭曲的身軀搶著在水槽邊狂飲。我也總暗暗地告訴自己..

「他們,只是螞蟻。」